Sunday, November 13, 2011

最近工作上出了點狀況,我沒詳細跟你說,因為我不喜歡把工作,尤其煩擾的,帶回家。雖然沒說,你大概都知道。這夜,有點冷,窩在床,心情是輾轉反側,但身體卻不敢。我怕令你也睡不好。看你睡得酣甜,但我實在沒辦法,我需要出去走走。靜靜起來,靜靜拿衣服去書房換,靜靜出門口。關門時,用鎖匙扭著,別讓門鎖卡住時發出聲音。也沒留下紙條,因為不打算出去太長時間。也沒確切的目的地,只想順著路線,跑上高速。

我從前極反對擁有一輛車,覺得這城的空氣已經夠濁,我想盡量不成為污染源。後來,你說想要一輛車,說想我們週末可以去遠一點的地方,看樹看海看星星。立場上很矛盾,然而,我告訴自己,只在週末駕車,平時多用公車,該沒大問題。因為我都很喜歡,可以和你去遠一點的地方,看樹看海看星星。是的,只在週末駕車,這一點我們做到。在得到駕駛執照時,我認定我自己是個非常安全的駕駛者。也不認為速度會帶來任何情緒上的舒緩。成為安全的駕駛者,我自覺我是做到的。不過也發現,安全的情況下,速度可以舒緩某一些情緒。這個發現,曾經一度令你十分困擾。一段時間過後,我的駕駛紀錄讓你安了心。但你仍然對我凌晨時份漫無目的的架駛習慣有點不滿。雖然,我已經很少在凌晨時份漫無目的地駕著車。

以輕微超過限制的速度,跑入隧道,跑過跨海大橋,然後在某個不知名的公路出口駛向城市,再準備找路口重上高速,原路折返。那是個我從未到過的社區,因此花了些時間弄清方向。其間腦裡一片空白,車外沒有人,燈號等著交替,而我只看得見路標。很好,我已經在跟剛才相反的行車線上,繼續以輕微超過限制的速度,向家跑。再多三十分鐘,我就會回到你身邊。我在想像你睡得酣甜的樣子。

然後,你來電,帶點質問的口吻,問我在哪。我說我正回來,再說好不好。你說不好。你非常清楚我不會是偷偷的跟誰個會面,你只是知道,我大概正以輕微超過限制的速度跑回來。你不肯掛線,我唯有停在一旁,繼續對話,因為我是一個安全的駕駛者。你問我為什麼這樣,我說我有些煩事。你開始想哭,問我有事為什麼不跟你說,問我為什麼寧願凌晨時份漫無目的在外面也不跟你說。你說你發覺我不見了,怕我有事,怕我不回來,或回不來。我說,親愛的,對不起,我不會讓自己回不了家,也不會不回家,這是我們的家嘛,我還要回來見你,要不要吃雪糕,還是我回來的時候給你沖蜜糖呢。你說好啦好啦,快點回來,我說我盡快,臨掛線,你加上一句,不要太快,安全回來就好,我說,沒問題。

以前,面對這一類情況,我覺得很沮喪,那不就是我最壞的時間,我想成為最軟弱那方,想聽安撫的說話,為什麼倒了過來,為什麼我連脆弱的權利都沒了。後來,不知怎的,每當你這樣的時候,我都沒覺得有問題。是,是不知怎的。或許因為人大了。又或許因為,這個世界,有些東西,確實比自己的權利都緊要。

回來了,打開門,你紅著眼,站住,我走過來,摟住你,在沙發坐下。你問,剛才我去見了誰,我說我去了火星,但發現火星真的沒有人,所以並沒有見到誰。你問我有事為什麼不跟你說,說我不是講過沒有搞不好的事嗎。我說,就是知道一定搞得好,所以不用跟你說。你問,哪到底是什麼事。我說,先給你一杯暖蜜糖,然後再跟你說。我喝茶,你喝蜜糖,盡量簡潔地交代事情,就哄你去睡。然後,我也去睡。我睡得很好。入睡之前,在想,可真夠不自量,是我真的講過沒有搞不好的事嗎。也許真的沒搞不好的事。不過,工作的,夜晚出去跑一趟就可以沒事,但每當有關於你的,會連車都駕不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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