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uesday, March 20, 2012

終於,你病了。你說,睡了一整天還是覺得睏。我特地早些回來。回家前,去街市買一點肉買三棵玉米(盡量不吃罐頭,雖然我是十分喜歡午餐肉),準備給你煮稀飯。從肉檔走出來,發現旁邊的生果檔沒了。僅廿多尺的舖位在裝修,純白色層架,好多射燈。可以想像,將來窩在這裡的售貨員,或那種帶著無線咪高峰的示範員,會有多難受。這城已容不下沒經過瘋狂包裝的任何東西。

玉米稍為煮熟,我用手把其中一棵脫成粒粒。有個夏天,我在山上,陪著只得玉米吃的小孩整天在兜轉。他們一蹦一跳帶我去玉米田。太陽很高,天很藍,農作物的甜美在空氣中擴散。我說這味道像是天堂,小孩們失笑說玉米賣不到好價錢。我一直想找個機會,跟你去跑一趟。但那邊大概已經變成公路,或高鐵的中轉站,或困著三千人在幹同一個工序的廠房。

稀飯煮好,我走到床邊,猶豫好不好將你弄醒,然後你已經轉身過來,噘著嘴說很辛苦。我說好啦好啦沒事的,吃過飯再睡一覺就會好。你吃稀飯,我就把剩下的兩棵玉米幹掉。你說很甜,我說,對,新鮮玉米的甜跟罐頭加工的化學甜味不同。

飯後,洗個澡,我著你先睡,睡醒,明天就會好,就不再辛苦。十五分鐘後,你說蓋著被很熱,但腳掌又覺得冷。我給你換一將薄氈,再拿出厚襪。三十分鐘後,你從房裡喊我。我說怎麼啦。你說睡不著。我說好啦,我洗個澡,再過來陪你聊八掛。

你說今天沒看報紙,問我有什麼新聞。我說沒什麼的,還是整個頭版塞滿政客的醜聞與謊話。你說,也好,比看到天塌地陷的新聞安心,但再一次證明這城很病,比你還要病。我說,我們知道他們病,比起成為愚民,該要開支香檳慶祝了吧。你笑我,說我都不喝酒,那次給我做個醉雞翼,吃過四隻就問為什麼天旋地轉的。我哈哈哈,你的醉雞翼做得太香啦。你問我今天做飯的材料在哪弄來的,我說就在同區的街市(這不是我們慣常光顧的街市)。順道提起,那僅廿多尺的生果檔將變成華麗(?)的店。你說,我們小時候在那邊笑過抱過哭過分過手的公園,好像就要變成豪宅。我問,那邊不是三兩年前才翻新過,把石地都鋪上兒童遊樂場的綠色膠地墊。你說,沒啦,現在的人,就算拍拖也不再去公園,他們寧願要豪裝但其實永遠用不著的會所。還笑,現在的會所,連燒烤設施都有,所以郊野公園也很快有藉口被淘汰。然後你又數算,我們從前常去的那些街坊老鋪沒了,雲吞麵就算還在,都已經不好吃。我說,沒辦法,唯有,我們要好好記住,我們從那裡來,走過那樣的路。你抓住我,說,你要永遠記得我們。摟住你,我說,明天你好起來,晚上跟你去公園散散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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